今生最大的折磨
莫过于丧失了对时间的敏感

有人站在城市中央
轻易听见三百年前喧闹的街巷
有人低头盯着肚腩
财富、声名和赘肉一起抢占空间

有人亲吻爱人的耳垂
总会想起情窦初开时笨拙的依偎
有人触碰对方的肌肤
其实是在测量酒精还有汗腺的温度

有人是这个世界的悬浮体
一边游离,一边用丝线捆绑自己
有人是水面上一小片波光
仅在月亮升起时才轻轻荡漾

有人从镜子中看见无数背影
用狼狈、屈辱的姿势佝偻前行
有人在站台等待时间的眷顾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就大步追赶幸福

对时间的敏感
几乎就是生命的全部

这里是波士顿近郊的土地
这里有爱默生和梭罗的故居
这里是时间驿站中的一个
这里有白色的板壁和橙色的天国

我猜不透这里和家乡的关系
四十多年,或东西两个半球的距离
我看不清诗句里叠加了几种语言
两次焚书,或两次文艺复兴的纪年

这里是看得见时间的地方
这里有曾经的鹅毛笔和今天的收件箱
这里是差旅途中的短暂驻足
这里有墓碑上的镌刻,花体字的情书

我算不清有多少纠缠的故事
宁愿心弦被拉伸成绝对的平直
我顺着直线方向连续坠落
跌进没有曲率,也没有感动的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