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说，咱们去追极光的尾巴，差不多两三点结束 看千万星光铺洒，还有流星划开天幕 极光只留下一抹淡紫，像黑夜女神的腮红 时间冲淡了忧伤，这极光也厌倦了空濛 太阳风暴绚烂摇曳，如天顶的碧波 情绪风暴辗转周折，是心路的长河 我从画面走出，忘了你的镜头，正捕捉构图 你将零食收拢，堆起船的样子，让思念漂浮 有一片草坪，我们相对而坐，咖啡的身影 有一处剧场，我们拾阶而上，音乐的空灵 有一间禅室，我们冥想，日光洒满胸膛的留白 有一座铜钟，我们痴笑，山风裹紧声音的形态 我们从子夜的清寒，一直逛到正午的温暖 我说，还是从大山里走出去吧，越走越远 走向十七年前的初见，每一次眼影的颜色 走向千万里外的驻足，每一张机票的时刻 走回五道口的车流中，听一听昔日的繁忙 走到小熊座的星光里，找一找明天的方向

共饮题赠好友之一 轻舞何需醉 春凉玉臂沉 情随千样事 眉聚半弦音 笑靥风才暖 云鬟雾又深 孤桐声婉转 共饮尽知心 共饮题赠好友之二 梦回初见地 常记画中人 皎皎玲珑女 盈盈曼妙身 月移寻暗影 蝶落动微尘 飒沓天涯远 群星若比邻

键盘屏幕也团圆 懒怠光标去哪边 徒手笑谈星两万 漫天飞挂债三千 望洋向若常兴叹 知著见微少问禅 凡人总有烦忧苦 忘掉烦忧过大年

从今天起 只做好玩的事，只见有趣的人 往轻霾里丢石子，掷麻雀 踩踏人工喷泉的浅水池，引得孩子们效仿 再也不遵守日历上的约定 再也不崇拜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的演讲 任由屏幕脏一点儿，文件夹乱一点儿 砸掉一个青轴键盘，听声响 从今天起 只说不讨喜的话，只骂蠢而坏的人 准备一面白旗，遇到压力就高高举起 买两套游戏主机，玩一套，拆一套 整理家里的书，找页边空白处的涂鸦 把所有陈年涂鸦都数字化，署名全是熊猫 挂到区块链里确权，等几个世纪后 没准儿会因为一次考古发现而名声大噪 从今天起 只回忆美丽的梦，只思恋爱过的人 每天铆足劲儿看一张老照片，直到喜极而泣 一定要给照片里的人写封无厘头的邮件 或者，每天给空号码打一通电话 把没机会讲给他或她的话，一次讲完 再不然，就每天注册一个域名 写没人用的代码，建无人访问的网站 从今天起，这计划不再是虚妄 从今天起，你们怎样笑话、嘲弄都行 这个掷骰子的世界里 随机的我，随机的你，随机的态度与感情 该相遇的早就相遇了 该找到的早就找到了 该自信的早就自信了 该失去的也早就失去了 还装得人模狗样的？别逗了 咱们又不是历史书里的人名！

暗香惊睡浅 小卧贱萌圆 蠢重花前鬼 苗条酒后仙

昨夜赶到苏州，白天跟合作伙伴开了一天会，这会儿已经在回京的火车上了。胡乱填一首五言记录岁末的行色匆匆。 星夜虎丘冷 无缘宿旧城 旅人催急促 冬雨落轻盈 逐利商情险 移舟水雀惊 张颠贪醉墨 快意是吴生

好久不写诗了 其实也写过几首 写完又删掉了 就像 当年写了撕了的情诗 不知深埋在哪里 好久不写诗了 因为 时间都碎了 不知在忙些什么 有情绪的起伏 也时常梦见你 偏就不愿拿起笔 机器嘲讽世界 人写的诗 机器说的话 最近这些天 都混淆在一起 机器说： 人类是翻垃圾的猫 就算这样 那又怎样 你又能对猫做些什么 带上猫走进树林 度过慵懒漫长的日子 在阳光里散步 一出喜剧 上面几行 是机器写的句子 真的 我刚用电脑生成的 这还让人如何写诗呀！ 机器写的诗 通畅但缺少逻辑 就像人类史 亢奋和沮丧并存 每个人降生到世上 胡言乱语 各自焦虑 谁又是谁的意义？ 人类是翻垃圾的猫 猫会用写诗来麻醉自己： 我可没翻垃圾 我不是复读机 欲望控制不了我 我的世界充满生机 人类是翻垃圾的猫 猫会用口水来清洗自己： 我站在胜利的巅峰 我眺望幸福的彼岸 我夹起尿骚味儿的尾巴 我用猫砂遮掩臭气 臭气从远古走来 摇头晃脑 飘过巴比伦的泥板 窜进卢克索的坟墓 压垮罗贯中的当阳桥 熏黑车田正美的黄金圣衣 臭气从火星走来 手舞足蹈 点燃马斯克的火箭 横扫索罗斯的头寸 戏弄满城的二维码 抚摸遍地的小广告 野旷风微 乍晴天气 却说人间花又好 你道为何？ 疫情来袭 神仙打架 列国纷争 互撕面皮 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花谢花飞花满天 人去人空人完蛋 花开花落花不尽 人吵人闹人凌乱 你凌乱 他凌乱 我凌乱 何必写诗 何曾写诗 何须写诗？ 人类是翻垃圾的猫 走进树林 慵懒漫长的日子 在阳光里散步 一出喜剧

题目来自歌曲 The Terror of Highway 101。 这春节就是如此无趣 死亡伴着音乐 快看哪，人类愚蠢的肉体 这些天注定缺少词句 友善牵着邪恶 闭上嘴，用脚步丈量抑郁 这空气绝对不能呼吸 病毒只是缘由 人与人，本来就相互隔离 这世界顶多从头开启 真想有那一天 遇见我，也遇见全新的你

春节前后，漂游在地球上最晚守岁的地方。亲戚、朋友、同事天各一方。可忧可恨之事，竟多于可喜可贺之时。不敢贪心，只愿天人顺遂，愚氓警醒，鬼蜮退散。大家庚子平安！ 时有恒差年隔日　三分昼夜语书迟 青丝暮雪飘游地　国是人心系绊丝 昧陋频添灾疫传　聪灵绝少涅槃期 千家唱遍凉州曲　敢问英雄知不知

听周老师谈人生评时事，兴之所至，三四个小时竟一晃而过。受益良多，感慨良多，写了一首五言来记录心情。 听君一席话 夜雨圣贤声 侧耳笙簧老 横眉鼎镬轻 飘摇成独影 审慎戒孤行 纵有青骢马 难逃点将营

翻看《皇明诗选》，读自己二十年前的批注，往事历历在目，写一首七律自嘲。 读遍皇明廿载诗 少年当日是何时 朱批间有疏狂句 墨迹堪无懊恼池 水塔横腰耽旧梦 石鱼翻尾忘新词 掩身拂卷轻轻问 颔首低眉慢慢知

冷月青关漶漫心 谁怜鼓角入凡音 督师鏖战何曾死 异代恶魂何处寻

黑重摧城久 浓云倒蔽村 斗悬山着墨 瓢泼水倾盆 泪感捶胸事 心生顿足痕 何年何月后 何地何时魂

祈年殿北日初移 薄煮深炊臭满旗 喜遇京音双挑指 愁逢异客独颦眉 此生清浊无从道 彼岸微宏有共知 寡水孤汤成美味 谁人犹诵远游诗

今生最大的折磨 莫过于丧失了对时间的敏感 有人站在城市中央 轻易听见三百年前喧闹的街巷 有人低头盯着肚腩 财富、声名和赘肉一起抢占空间 有人亲吻爱人的耳垂 总会想起情窦初开时笨拙的依偎 有人触碰对方的肌肤 其实是在测量酒精还有汗腺的温度 有人是这个世界的悬浮体 一边游离，一边用丝线捆绑自己 有人是水面上一小片波光 仅在月亮升起时才轻轻荡漾 有人从镜子中看见无数背影 用狼狈、屈辱的姿势佝偻前行 有人在站台等待时间的眷顾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就大步追赶幸福 对时间的敏感 几乎就是生命的全部 这里是波士顿近郊的土地 这里有爱默生和梭罗的故居 这里是时间驿站中的一个 这里有白色的板壁和橙色的天国 我猜不透这里和家乡的关系 四十多年，或东西两个半球的距离 我看不清诗句里叠加了几种语言 两次焚书，或两次文艺复兴的纪年 这里是看得见时间的地方 这里有曾经的鹅毛笔和今天的收件箱 这里是差旅途中的短暂驻足 这里有墓碑上的镌刻，花体字的情书 我算不清有多少纠缠的故事 宁愿心弦被拉伸成绝对的平直 我顺着直线方向连续坠落 跌进没有曲率，也没有感动的暗河

棋枰天地尽 鬼簿死生明 莫道风萧索 长驱路未平

少霾无雪寂寥风 玉立苍烟笑未穷 遣却光阴诗卷外 听凭爱恋月华中

人有痴情处 风无滞涩心 旧画生晦暗 闲谈桐树阴 少年学书剑 稍通即衰沉 自效项籍狂 也忧岁月长 自知人轻贱 也叹世炎凉 颇喜评书史 多话少担当 兵家归一阵 格致解四方 风筝近云飘 西岳露痕娇 向歆录七略 阆仙恨推敲 前有林中路 后有阿难桥 原无求道意 只是爱寂寥 入世犹藏面 隔心冷焰摇 或望道旁碑 或诵观堂词 三十七岁时 再读摩诘诗 始知圆直处 亦有水云思 扪心问名利 云泥不可期 扪心问情性 落落无所居 闻说智慧天 天上有飞仙 仙女化虚幻 长夜醉蹁跹 西行频语拙 东渡数停船 观鲸几万里 飞瀑数千年 野林升河汉 旅人何所眠 转瞬又五岁 岁岁如熬煎 纠结复凄迷 疑有通天梯 攀登知沉重 斗笔自吟题 题罢勒石久 垢面尽沾泥 平生无大志 随性且羁栖

瞬息事如棋 心焦忘读诗 或来出岫谷 或去棹舟池 远近身摇曳 高低气断离 一从人入梦 才恨少相思

骊山飞紫霁 雨入八荒平 汉吏书悬史 秦兵马踏城 愚人曾忘死 拙笔不留情 大梦知何罪 冥顽终此生